玉明 砺道智库 2023-11-16 18:05 发表于北京

“我们每天都会识别出数百名携带武器来到乌克兰的俄罗斯人，”乌克兰内政部副部长蒂姆琴科在基辅办公室接受《时代》杂志采访时表示。

据《时代》杂志网11月14日报道，俄乌冲突的第一个月，宵禁结束后，埃尼德·季姆琴科（Eonid Tymchenko）坐在黑暗的政府办公室里度过。由于无法回家，乌克兰内政部副部长浏览了Telegram，查看了数千条俄罗斯士兵前进的视频和图像。当蒂姆琴科有机会测试一种新的面部识别工具时，他上传了一些照片来尝试一下。

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个结果。每当蒂姆琴科添加俄罗斯士兵的照片时，由美国面部识别公司ClearviewAI开发的软件似乎都会准确返回，链接到显示该士兵姓名、家乡和社交媒体资料的页面。即使当他上传死去士兵的模糊照片时，其中一些人闭着眼睛，或者脸部部分烧伤，该软件通常也能够识别这个人。

Tymchenko表示，在正在进行的针对俄罗斯的战争中，Clearview已成为乌克兰政府的“秘密武器”。乌克兰18个政府机构的1,500多名官员正在使用该面部识别工具，该工具帮助他们识别了超过23万名参与军事入侵的俄罗斯士兵和官员。乌克兰对Clearview的使用已迅速扩大到识别其领土上的俄罗斯军队的范围。根据对六个政府机构官员的采访，国家已经开始依赖这家只有35名员工的美国私营科技公司来协助执行大量战时任务，其中许多任务此前从未被报道过。执法人员、乌克兰分析师和Clearview高管。

乌克兰官员使用Clearview在检查站侦查渗透者、处理丢失身份证的公民、识别并起诉亲俄民兵和乌克兰通敌者，甚至找到190多名被绑架的乌克兰儿童，这些儿童被运送到边境与他们一起生活。俄罗斯家庭。据该公司称，自战争爆发以来的20个月内，乌克兰已对Clearview的数据库进行了至少35万次搜索。“数量太疯狂了，”Clearview AI首席执行官Hoan Ton-That称，“在战区使用面部识别可以拯救生命。”

乌克兰政府和美国科技公司之间的合作对双方都有利。精通技术的乌克兰政府迫切希望使用它能找到的任何工具来抵御更大规模的入侵军队。Clearview渴望免费提供其工具（现在仍在这样做），以展示其面部识别技术的有效使用，该技术因通过从互联网上抓取数十亿张公开照片来收集数据而受到诟病，据称违反了《隐私法》。

乌克兰对Clearview的广泛使用引发了复杂的问题：在战时何时以及如何使用有争议或侵入性的技术，以及在武装冲突中数字隐私权应延伸到何种程度。对于支持者来说，这项技术的价值是值得的：如果你可以使用数字工具来识别被指控的战争罪犯或找到被绑架的儿童，为什么不呢？但人权组织和隐私倡导者警告称，战争结束后，乌克兰可能会发现很难控制Clearview的使用。这些批评者指责该公司试图利用冲突来美化自己的形象。乌克兰表示正在制定计划将Clearview工具嵌入该国的长期安全基础设施中，专家称这可能会导致大规模监控或其他滥用行为。乌克兰民间社会团体表示，这也可能会危及该国加入欧盟的努力，欧盟的几个成员国已将Clearview视为非法，对其处以高额罚款，并试图禁止其收集其公民的面部信息。

基辅和乌克兰的人权律师特蒂亚娜·阿夫迪耶娃(Tetiana Avdiieva)表示：“我不希望乌克兰当局拥有使用极具侵入性和虐待人的声誉，这些服务可能[以后]被用来迫害活动人士或民间社会。这非常危险。”

对于Clearview AI35岁的澳大利亚首席执行官Hoan Ton- That来说，乌克兰战争的爆发是展示其公司面部识别软件价值的一个机会。“这是一项闪闪发光的技术，只有在危机时期才会真正受到重视，”他在最近纽约的一次视频采访中解释道，“我认为当人们的生命或身边的人处于危险之中时，人们才会真正理解这一点。”

Clearview成立于2017年，得到了Peter Thiel等一批投资者的支持，最初运营相对保密。多年来，它通过抓取互联网并通过面部识别算法运行数据库，建立了世界上最大的人脸数据库，据称该算法可以以99.85%的准确率识别人。

Clearview的人脸图像库已增长到400亿张——地球上每个人平均有5张图像，自战争开始以来增加了400%。到2018年，Clearview悄然消失向众多热切的政府客户出售其数据库的访问权限，该客户已发展到600多个执法机构，其中包括美国移民和海关执法局(ICE)以及联邦调查局(FBI)。

但到了2020年，《纽约时报》的一项调查揭露了Clearview公司的存在、数据库规模以及执法部门的使用情况，该公司在某种程度上成为了科技界的贱民。批评者在媒体上抨击Clearview“令人毛骨悚然”。从那时起，它就遭到了被其窃取数据的公司发起的一波诉讼、罚款和勒令停止令的打击。澳大利亚程序员、前模特Ton-That在尝试面部识别之前曾尝试过几款失败的iPhone游戏。Clearview被指控违反了欧盟的数据隐私法，这些法律在奥地利、法国、希腊、意大利和英国被视为非法，并且基本上禁止向美国私营公司出售其数据库的访问权限。

Ton-That承认：“我们受到了许多不同隐私团体的攻击。”他试图强调Clearview对公共利益的潜在用途——寻找虐待儿童者、营救人口贩卖受害者，甚至识别袭击美国国会大厦的暴徒。2021年，Ton-That挖掘了他在乌克兰政府中的人脉网络。当时，Clearview的数据库已经包含了超过20亿张之前从VKontakte等俄罗斯社交媒体网站上抓取的图像。“它比DNA和指纹更好的一点是，你拥有自己公民的数据，”Ton-That说，“但你没有敌人的数据库。”

在俄乌冲突开始几天后，Ton-That写给乌克兰官员的一封信中提供了免费培训和Clearview的使用权。这项技术“可能会在这段可怕的冲突时期有所帮助，以防止伤害、拯救无辜人民并保护生命。”Ton-That于3月初首次通过Zoom向一些乌克兰国防官员展示了该工具2022年。两周后，他在一名翻译的协助下，为乌克兰国家警察的85名成员主持了一次培训课程。课程进行到一半时，其中一名成员分享了他的屏幕，展示他如何识别了两名死去的俄罗斯士兵。

更多乌克兰机构开始请求访问：国家边防局、克里米亚检察官办公室、国家调查局。当汤塔四月份访问乌克兰时，官员们铺上了红地毯，向他赠送了礼物：一瓶瓶克里米亚葡萄酒和乌克兰伏特加、罕见的战争纪念邮票、装饰性军事奖章以及他后来装裱起来的感谢信。“这就像一个平行宇宙，”他说，“对他们来说，无法想象有人会不喜欢这项技术。”

乌克兰人发现了Clearview的多种用途。为了反驳俄罗斯否认其军队遭受重大伤亡的宣传，乌克兰内政部建立了一个名为Poter.net（俄语中“无损失”）的网站，并发布了一个可搜索的数据库，其中包含Clearview发现的死去的俄罗斯士兵的姓名。帮助识别并链接到俄罗斯社交媒体的开源信息，以便他们的家人可以找到他们。（截至11月13日，该网站上已识别出超过71,000名俄罗斯人。）季姆琴科表示，面部识别技术非常有效，以至于俄罗斯军队开始佩戴口罩和面罩，即使在炎热的夏季也是如此。蒂姆琴科说：“尽管天气很热，他们仍然穿着它们，因为他们现在知道我们可以识别他们的身份，而且他们知道他们的生活将不一样，在这次活动之后他们将永远无法访问正常国家。”

乌克兰官员表示，Clearview加速了乌克兰收集证据以起诉被指控的战争罪犯的进程，此前该进程依赖于筛选证人证词和其他数据来识别他们的身份。克里米亚检察官办公室主任Igor Ponochovnyi表示，自2014年以来，他的办公室一直在使用先进的开源调查来起诉被占领土上的战争罪行。但Clearview是一种新鲜事物。多年来，乌克兰检察官一直无法核实克里米亚自卫队大部分低级别成员的身份，克里米亚自卫队是一支帮助俄罗斯占领克里米亚半岛的武装民兵。检察官办公室利用Clearview迅速识别出70多人，以便当局在他们进入乌克兰领土时逮捕他们。“我们意识到我们需要定期使用Clearview来开展我们的活动，”Ponochovnyi称。

检察官办公室还发现了该工具的另一个用途：识别被强行从孤儿院和临时庇护所带走的乌克兰儿童，据报道，许多儿童被俄罗斯家庭收养或送往“再教育”营。Ponochovnyi表示，利用Clearview从俄罗斯社交媒体上获取的图像（例如家庭照片），他的办公室能够识别出198名失踪儿童的身份，并确认他们在俄罗斯或俄罗斯占领的领土上，并确定了他们的养父母的身份。

乌克兰国家调查局IT部门负责人Andrii Kulalayev表示：“Clearview的实施成为我们执法机构发展的重要一步。”他列举了Clearview帮助识别继续与该公司合作的乌克兰企业主的例子。入侵后的俄罗斯公司。库拉拉耶夫还指出了一些与战争无关的案件，例如毒贩的身份识别。“我们继续积极使用Clearview并探索其应用的新可能性，”他说，“这个工具已经成为我们工作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没有迹象表明乌克兰政府急于在战争结束后停止使用Clearview。这是令国内外人权组织和隐私倡导者感到震惊的部分原因，他们警告说，乌克兰的隐私法已经过时，如果没有适当的理由，这些法律可能无法减少对公民的潜在监视。基辅的人权律师、乌克兰数字安全实验室的法律顾问阿夫迪耶娃(Avdiieva)表示：“国家层面的深入合作延伸到了和平时期的系统，这确实让我感到担忧。”没有办法保证它会获胜。阿夫迪耶娃补充道，不要落入坏人的手中，甚至也不要落入俄罗斯人的手中，随着战争的继续，他们可能会夺取数字工具和物理基础设施的使用权。

支持者表示，关于如何使用该工具以及收集的数据存储多长时间等问题也尚未得到解答，乌克兰官员一直不愿回答这些问题。“我们基本上试图证明全球范围内个人数据泄露的合理性，说至少在武装冲突中它可能有用，”阿夫德季耶娃说。

墨西哥国立自治大学(UNAM)研究员胡安·埃斯平多拉(Juan Espindola)表示，“一旦战争迷雾消散”，乌克兰如何使用面部识别和其他数字工具，将影响其他国家在战争期间如何对待公民隐私。危机时刻。“这是一个滑坡，”埃斯平多拉说，政府官员“在战争中总是会找到一种方法来证明不断扩大使用这些工具的合理性。但随后它就变成了一场永无休止的战争。即使入侵结束了，威胁也永远存在。”

事实上，乌克兰官员已表示他们打算扩大与该公司的关系。乌克兰颇具影响力的数字化转型部长Mykhailo Fedorov在4月13日发布的Telegram帖子中宣布：“Clearview AI已准备好帮助建设乌克兰的数字基础设施，该基础设施将基于最新技术。”费多罗夫将海关和银行业务列为该公司技术可以进一步整合的两个领域。

就Ton-That而言，他正在考虑在基辅开设Clearview AI办事处，以加强合作伙伴关系并继续开发公司的产品。他相信这项技术在乌克兰的使用将使批评者相信，一家经常被嘲笑为“令人毛骨悚然”的面部识别公司是一股正义的力量。“未来的冲突将大量使用面部识别，”Ton-That说，“战争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对吧？如果这些战争不存在，那么人们就不需要像Clearview这样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