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这天零点,王壬义正在台灯下看书。门没开,一阵怪风吹到书上,一个“人”突然站到了桌前。壬义猛地站起来,定神看那“人”,生得面色黑红,络腮胡子,身穿白色大襟布衫、红色挽裆灯笼裤,脚蹬兽皮战靴,对壬义说:“先生别怕,我是景泰朝沙河店守备杨重兴。”
壬义倒退两步,一屁股就坐在地上,身子向后一仰,正要栽倒,壮汉飞身上前,轻轻把壬义扶住,“嘿嘿”笑着说:“别怕、别怕,冒犯了,冒犯了。”
“怎么了?”从卧室里传出夏虹的声音。
“没、没事,坐地上玩儿一会儿。”王壬义忙回答。

“坐地上?二十好几的人了……”夏虹话没说完,人就拉门出来了,一看客厅里有人,急忙退了回去。
要说那杨重兴绝非色鬼,可是看了夏虹一眼,不禁“人迷心窍,鬼魂颠倒”,心想,说什么“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这个朝代的女人真有“镇鬼”之美。忙扶壬义坐在椅子上,看了一眼桌上的礼品,说:“先生今天生日,比我大一个月另三天,我应当叫你‘老兄’。”
王壬义壮起胆子来,急忙推辞说:“别、别、别,您是景泰朝的将军,我跟您重孙子还差二十多辈儿呢,可不敢称兄道弟。”
杨重兴说:“人鬼相交,只论日、月,不谈辈份。”
说话间,夏虹已经穿好衣服走出卧室,说:“鬼弟夜半三更来访,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王壬义起身打量妻子,稍稍向侧后方退了一步,对鬼说:“有话直说吧。”
杨重兴连忙回礼说:“嫂夫人,打扰了。王兄为‘朝宗桥’石碑到处奔走,今天特地来拜访。”
说起朝宗桥上那座万历四年立的石碑,真让人伤心,已经让人涂得是一塌糊涂。最可气的是:原来这人用红色写上了“130××××3022室内装修”,过了不久,又用黑色涂掉,在旁边重新写上“131××××9957室内装修”。壬义每次路过这桥,看到这碑,都被气得“晕乎乎”的。为此他给北京电视台发过信、还找过文物局。
听到杨重兴为石碑而来,王壬义来精神了,绕开妻子,向侧前方跨了一步,说:“请坐,您有办法整治那些写小广告的么?”

“我正想请教:你到处奔走,怎么还没有人把它刷干净?”
“不行,你刷干净了,还有人写。文物局的人告诉我,用化学药品涂一回,对石碑的损坏比他们写几十回都严重,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碑上刻的字就没有了。”
杨重兴突然站起来:“不行,那是万历朝圣上亲笔。”
“不会吧,万历四年,你的圣上才十四岁,……”
“圣上书法,无与伦比。你不知道,万历二年,首辅张居正奏疏上有:‘赐臣之大书,笔力遒劲,体格庄严,虽前代人主善书者,无以复逾矣。……’这可不是拍马屁。圣上当时,常用盈尺大字,写成条幅送给朝中大臣,作为奖励。‘朝宗桥’三个字,就是为和我同朝的工部都水清吏司主事赵朝宗大人写的。”
“赵朝宗”这个名字还真有点儿魔力,王壬义站起来了,转到鬼身边问:“真是赵朝宗建桥?史书上怎么没有记载?”
“一言难尽,凡是牵扯到‘土木之变’,在于谦大人之前被错杀的,记载太少了。所以万历碑被涂,让鬼神都动心。”
“赵朝宗不是误了工期被杀么?”
“哪有那么简单,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壬义翻来覆去地追问赵朝宗的事,那鬼咬紧牙关,就是不说,只好回到座位上,说:“万历碑被涂,你有什么法术把它复原吗?”
“回到阴司,这碑就复原了,阳间的事情,只有人来解决了,这碑的阴面被写满了,阳面不能再被写上什么了。”
“那怎么办,谁能看得住呢?”
“就只能靠仁兄你了。”
“我一个人,哪有这本事?”
“我们帮你,让三法司惩办毁碑人。”
王壬义出了一身冷汗,扭过脸去看看夏虹。
夏虹立刻接过来说:“三法司办案是你们明朝的事情,你老兄还年轻,可不能去帮你这个忙。还是找一位刚去世的专家帮忙吧。”
杨重兴急忙赔笑说:“哥哥、嫂子别害怕,办这件事,哪能折哥哥的阳寿?只求哥哥写好状纸,在阳间告状。我说‘三法司’是走嘴了,就是去现代的法院。”
王壬义一边擦汗,一边接过来说:“那也不行,你让我去告谁?文物局按那个号码打电话,接电话的人说,不是他写的,他也不搞装修。就算你神通广大,能找到在碑上乱画的人,没有证据,怎么告?对不起,你还是另找高人吧。”
未完下接第二章、朝宗桥边 小卡车撞明朝鬼